一夜无话,当外面的天际开始变亮时,牢室内依然透不进一丝光线。远处忽然响起了些微动静,拉娜娅一夜无眠,但听到了这声音之后也没有多大的反应,毕竟,对于她来说,不管来者是谁,都绝对不会是好事情。
前来的足有二十人还有余,其中十六人穿着坚实的皮甲,几处关键部位用盔甲保护着,一副全副武装的样子。后方则有几名穿着法者袍的人,他们披着黑色的斗篷,帽檐压得很低,看不到双眼。为首的人淡淡地说道:“今天该你们上路了。”
年轻囚犯不知从什么时候就已经坐了起来,听到这句话,先是愣了一下,然后自言自语地道:“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。”
瘦削囚犯看到那么多人站在牢门之前,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,仿佛马上就要散掉一般。
中年囚犯强装笑颜站起身,“真不知道我远在异国他乡的女儿知道我死了以后会怎么样。哎……药房里什么药都有,就是没有后悔药。我现在真想重新再活一次。”
拉娜娅一言不发,她算是这四个人中最寡言的一个,除了看守者问她的一些问题,她没多说一句废话。
四个人的牢室陆续被打开了,每个人的双臂都立刻被两名穿着皮甲的人押着,他们几乎是半弯着身子前进。随后,另外两名穿着皮甲的人手中持着长枪,紧随其后。他们就这样分别被四个人看守着,跟随最前面的人走出了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。
“我还不想死……求求你们放过我!”瘦削的囚犯低声叫道。
但是没有人搭理他无力的哀求。
这是一条死亡之路。
此时风羽城的街道上,行人并不在少数。看到如此阵势,路人纷纷将头转过来。在这里处死犯人的形式为半公开式,他们不会主动宣扬某个重犯的罪行以及将受到的刑罚,也不会刻意阻拦好奇心重的人跟上去围观。但是,围观和干扰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了,在行刑现场,有多重士兵把守,不会让任何闲杂人士靠近现场一步。
阴天,风有点凉,吹得所有人的脸泛起苍白的色调。
罪犯们的头埋得很低,不过拉娜娅那一头松散的灰蓝色长发显得尤为扎眼,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。路上有个别人目睹过五天前发生的事情,对拉娜娅是有点印象的,此时他们的表情各异,多数抱有些许惋惜之情,毕竟她还是个孩子。
艾柔隐在人群中,目光不忍地向这边投来,她嘴唇轻轻抿着,不知道此时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。
罗森在遥远的对边,在看到拉娜娅的时候他差点就要冲上去,硬是被泰德拦住了。
他想叫她,可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声。他的嘴无力地张着,只觉得心中好像有什么崩塌了一般。
你回头看我一眼。
罗森这么想着,他在恍惚间好像真的看见拉娜娅缓缓回过头来,冲他微笑了一下。他也想回以微笑,只是发现笑意被一股酸涩的泪水梗住了,视线渐渐变得模糊,清晰的画面再次晕染开时,他才绝望地发现拉娜娅根本就没有回头。
这一滴眼泪,终究是没有落下去,它被紧闭的眼眶束缚住,然后那个孩子仰头眯着眼对着天空,眼泪便被风吹干了,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。
拉娜娅的背影消失了。
但是罗森知道,隔着重重严守的卫兵,她一定还在前面。左脚不受控制地向她消失的方向踏出了一步,这一步之后紧接着便是右脚的第二步,就像着了魔一般。
“别过去了!”泰德轻声喊道,一只手抓住了罗森的肩膀,重重地将他拉了回来。
罗森用茫然的眼神看着跟他一同前来的这些人。卓维妮不断安慰着已经哭红双眼的格林特,看到罗森向她投来的目光,只能轻轻摇头。
箭神啊箭神,你到底在哪?你是不是已经忘记在酒馆的誓言了?
拉娜娅在心里自嘲一番,她已经没有力气真正地牵动嘴角嘲笑自己了,她曾经也想过她会被人杀死,但没想到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被他人结束生命。
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过头来,这并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。双脚已经没了力气,如果不是有两人架着她的手臂,她早就倒下了。
这条路很漫长,拉娜娅却浑然不觉。一个将死之人,为什么还要计较自己还能再活多长的路?
他们已经走出风羽城,来到了一大禁地。四周环绕着高耸的青山,而这里位于山谷脚下的阴暗地。平缓的环形石阶向下延伸,底部是圆形平地。平地上立着许多残破的石柱,也有少数完整的,顶部却已经被多年的风沙侵蚀了棱角,早已没了当年的光泽。
箭神早在最开始就在路旁屋顶,一刻不停地跟着,这时他全然无视外围严实的精兵把守,腾空而至,落脚到最高的石柱之上。从他这个角度,可以一览下方圆形平地的全景。有些石柱从半腰处就已经折断,整个地形中的景观看起来十分不规则,丝毫不像是人为导致,倒有点像中古世纪留下来的遗迹。
在比较显眼的地方有几棵并排的石柱,石柱脚下立着形似棺材的东西。这种东西叫灵棺,灵棺刑是泛大陆处死罪犯最常用的方式。将罪犯关在其中,套上数层厚重的锁链,栓在石柱上,然后会有负责行刑的黑袍法者施展灵能法术,将在灵棺内的罪犯的灵魂与肉体剥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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